平旷的空地上，一个黑药炮被点燃。很快，那些迅速掩耳的、捂鼻的手都放了下来，原来声音并不如预想中那么大，气味也不刺鼻，反倒有点儿香。

 

　　以硝酸钾、硫磺、木炭为原料，将旧土砖房墙根处结有白色晶体的土刮下，提炼熬制，这便是早前的爆竹，也叫黑药炮。由于以硝酸钾为氧化剂，其安全性能比高氯酸盐爆竹要好。

 

　　浏阳市文家市镇，花炮产业已有千余年历史，曾有“全球最大的黑药炮生产基地”之称。5月15日，记者来到位于文家市镇玉泉村的文家市百顺出口花炮厂（以下简称“百顺”），探寻纳入第一批浏阳花炮传统保护产品名录的黑药炮，深度挖掘其是如何一步步成为欧洲市场各大超市的抢手货。

 

　　花炮周刊记者聂煜

 

 

 

　　“俗称的‘白药炮’，就是国内市场常见的红炮，是一种以高氯酸盐为氧化剂做成的产品，安全性能和稳定性能较低，但燃放过程中的声响与闪光效果较好。而‘黑药炮’又叫‘土药炮’，是用黄泥封底封口，不用固引剂，一放就散。相对‘白药炮’来说，‘黑药炮’的安全性和稳定性更高。”提及黑药炮，文家市百顺出口花炮厂法人代表黄求柏就像说起自己的孩子，自带一种亲切感。

 

　　在接下来的五分钟时间里，黄求柏用了大量数据和事实对黑药炮的安全性能作论证。

 

　　“黑药炮在联合国及欧盟叫雷鸣炮，是欧盟国家的传统产品，也是欧线的主要销售产品，它的危爆等级在联合国默认表和欧盟BAM定为1.4S，危险等级为无重大危险的物品，在德国和荷兰是可以进入超市销售的！”黄求柏说。

 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初，供销社改制，让黄求柏一夜之间成了下岗职工。然而，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的黄求柏，很快又在花炮行业找到了新饭碗。

 

　　“最开始是在家庭作坊里为乡办企业加工黑药炮，后来由于安全的需要，我在村上的花炮厂里负责黑药炮工区，2001年，拿了证照，我便成立了百顺出口花炮厂，专门生产黑药炮。”半道出家，是黑药炮给黄求柏的生活带来了安全感。

 

　　“根据客户订单的需求量和交货期来进行生产安排，17年来我们的黑药炮如期在每年的11月4日前乘船出海，赶赴圣诞节的狂欢；在德国和荷兰，黑药炮隆重的地位堪比中国春节时放红炮。”黄求柏说，在很多烟花火箭混合包里黑药炮必不可少。2月-10月，是黑药炮的生产期。因硝酸钾易溶于水，5、6月间的梅雨季节对于黑药炮并不是生产好时节，8月又进入长达一个月的高温假，算起来，黑药炮的生产可以用“紧张”来概括。

 

　　传承古老的爆竹生产技艺，在百顺的生产车间，记者看到了黑药炮的各种精彩：响声如口哨能一鸣惊人的圣诞炮；20-10000响的串装四季红；引线点燃后，发出响声同时伴以节奏感蹦跳的青蛙炮……2017年，百顺黑药炮年产值800万元人民币，因今年进入整改期，黄求柏预计今年产值在500万元左右，但单价会在去年上浮10%的基础上再提升一个点。

 

 

 

　　采访中，记者了解到黑药炮的制作工序共有九道，其中纯手工的有四道，分别为上药、挤引、点玻璃胶、禙皮、包装，而已升级为机械操作的裁纸、扯筒、打泥底、栽引等环节，也仍然需要人工辅助完成。

 

　　和其他花炮小产品生产企业一样，黑药炮的生产也是一项劳动强度大、工价却不高的活计。以百顺为例，厂里70名员工，工人年龄多在40岁-60岁之间，40岁以下的年轻人不到两成。与此同时，利润空间更大的盆花企业撩动着工人们的心，“外出”的现象随时都可能发生。

 

　　不过，随着玉泉村四家花炮厂的陆续退出，百顺一直紧缺的劳动力有了转机，“出走”的熟练工人又回到厂里。

 

　　“出于安全的考虑，政府要求涉药工序机械化，这也是我们的意愿。”黄求柏告诉记者，去年11月，百顺已与一家涉药机械厂有了对接且有了实质性进展，随着个别产品试验的成功，今年他们将把机械引进工厂，在涉药工序上试水大批量生产。

 

　　“如果实验成功，工效至少可以翻一倍。”黄求柏言语中满是期待。

 

　　机械换人，意味着百顺黑药炮在国际市场上的蛋糕可多分一些。2018年，因为做不过来，百顺婉拒了两万多箱黑药炮订单。对于欧盟国每年100多万箱的出口量而言，百顺仅占了十分之一的份额。

 

　　黄求柏告诉记者，上世纪80年代，黑药炮在文家市镇兴起，当时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替当时的湖南省鞭炮烟花公司做生产，也就打造了响亮的‘红灯牌。’但后来，由于劳动力需求大，人工成本太高，产能产值无法提升，越来越多的工厂退出黑药炮的生产。从全球最大的黑药炮生产基地，到仅存一家黑药炮生产厂家，这令黄求柏不由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。

 

 

 

　　讲述人：刘大财，原浏阳市岩前出口花炮厂厂长

 

　　上世纪70年代初，岩前这个作田少水的干地方，是个名副其实的穷窝窝。“文市有女争着嫁黄茅”就是当时的写照。

 

　　而在新中国成立前，文家市的黑药炮凭借“芳香气味，质量稳定”已响誉国内外，最典型的就是“正鞭彩炮”。1972年，时任岩前企业办主任的我同时兼任浏阳市岩前出口花炮厂厂长，当年厂里生产的黑药炮在文家市供销社销售，4年后，经外贸公司牵线，黑药炮销往德国、荷兰。后来又与广东南海、佛山的外贸公司合作，销往日本、美国……黑药炮打开了更为广阔的国际市场。

 

　　1978年-1980年，浏阳市岩前出口花炮厂下设了井泉工区和黄土岭工区，就业劳动力逾千。原来赋闲在家的岩前人有了新梦想，辛勤的手工劳作，带来了丰硕的成果：村头，一栋栋红砖房拔地而起，舍尾，一家家南杂店生意兴隆，邻近的江西姑娘一个个成为了“岩前媳妇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