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木

 

　　这个季节，是美好的。雨点熊孩子般开心地往下掉，转眼之间就藏土里去了；枝头的新叶伸了个懒腰，然后故作正经地齐刷刷站得笔直，接受轻风的抚摸；屎壳郎又滚得了一颗粪球，欢快地一路小跑……

 

　　太多对春天美好的描写见诸书卷，而能够趁着太阳的脾气还非常温和，在春风春雨里一路穿行，触摸蓬勃的气息，感受生长的力量，真的要算造物没有辜负我们那么多的憧憬和祈祷。

 

　　科学家们也赶集似的展示了他们刚刚拍到的一个“甜甜圈”照片，中空，四周围是油亮亮的，对于吃货来说，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出自师傅的良心制作——用了上好的茶油，油炸的时候火候把控恰到好处。

 

　　只是科学家们会对这样的说法报以白眼。这是全球200多位科学家历时两年多、首次利用一个口径如地球大小的虚拟射电望远镜，在近邻巨椭圆星系M87的中心成功捕获的世界首张黑洞图像。4月10日晚，包括上海在内的全球多个地方同步公开了这张黑洞“照片”。

 

　　是的，我们应该对科学家们致敬。只是，铺天盖地的对于黑洞的科学普及，我真的一点都没有看进去，不是我故意要在这样人类伟大的成就面前麻木，而是我努力了，却依然看不懂。这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——伟大和卑微同在，飞驰和龟速并行。

 

　　万类霜天竞自由。以前在讲台上，我没好意思给学生讲我对于“自由”的不同于专家所说的理解——每个人，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活，活得坦荡，活得真诚，活得不讨人厌，活得不局促和紧巴。我知道，在我那些积极上进的学生那里，他们需要的是征服世界的霸气，一往无前的豪气，坚毅决绝的志气。

 

　　“从明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。喂马，劈柴，周游世界。从明天起，关心粮食和蔬菜……”这样的诗句为什么感动人？是因为这样简单的幸福，未必人人都能轻易地收获。包括诗人自己，他看得非常明白，充当了将这样朴素的哲理解释给世人的导师。但是也只能说“从明天起”，而且他确乎也没法等到那个睡上一觉就会到来的“明天”。

 

　　所以，在阳光轻轻悄悄地布满了我们生活的时候，我们能够呼吸到它的温暖和清新，屎壳郎也能够踏踏实实地拥有并不需要你来承认的快乐。当雷电交加，暴雨倾盆的时候，我们简单地撑开了雨伞，听穿林打叶，看水流如注。而屎壳郎，抖掉了一身的雨水，蹲在某个角落，看着它的粪球瞬间被淋散，冲走，摇了摇头，却未必沮丧……你能在玻璃幕墙后面惬意地喝着咖啡，而屎壳郎，还有关乎它一家子的饮食起居需要忙碌。

 

　　人类和屎壳郎的生活，不需要发生太多的联系，因为人类太过强大，散个步都能一不小心将屎壳郎好不容易滚起来的粪球踢散了、踩扁了……而且屎壳郎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时候，彪悍的人类压根就听不到，更谈不上放在心上。我一直怀疑——强大者对于他们看来的弱小者从心理上到行动上的凌驾，一直存在。

 

　　在25000光年之外，人类科学的号声已经抵达。近在咫尺的树叶下，草丛里，屎壳郎的忙碌同样没有停歇。这两个画面能够共存，那就是人类之福。因为，科学的、政治的、文化的、思想的等等任何的进步都应该有助于生活的美好。不管我们的力量达到多少光年之外，都是从这个在宇宙空间根本就毫不起眼的地方起步的，都是从包括屎壳郎在内的那么多不起眼的存在起步的。

 

　　于是，我想仿照造一个句——“从现在起，做一个能包容的人。敬畏科学，牵手蒙昧，尊重每一个生灵。从现在起，倾听哪怕是看起来可笑的诉求，理解不管如何卑微的沉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