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柏老人佩戴着抗美援朝70周年纪念章和朝鲜军功奖章、抗美援朝纪念章庄严敬礼。记者彭红霞

“雄赳赳，气昂昂，跨过鸭绿江……中国好儿女，齐心团结紧……”11月5日，集里街道枫树街一栋普通民房二楼，99岁的李家柏清了清嗓子、挺直腰杆、目视前方，哼唱《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》。

岁月的痕迹化为脸上的皱纹。在家人眼里，老人家“刚做的事转身就忘了”，但眼前的他，整首歌词一字不落。梦回吹角连营，他对朝鲜战场的经历记忆犹新。作为完整经历两年零九个月抗美援朝战争的志愿军老战士，李家柏和战友们浴血奋战、九死一生。这段经历是他百年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，他一辈子以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为荣。

文/图浏阳市融媒体中心记者罗时茂彭红霞

考验

寒冬里过冰河、爬雪山

李家柏非同一般的经历，随着尘封多年的抗美援朝纪念章、朝鲜军功奖章和立功证书而展开。

“这是在家里第一次戴上。”86岁的老伴卢雪梅亲手给李家柏戴上奖章，她说，转业后，这些奖章从不示人。

新中国成立前，李家柏在老家官渡及周边乡镇当了6年老师。与部队结缘，也是因为教书。1948年，在朋友邀请下，他到南岳教书，1949年转到芷江。湖南解放后，解放军介绍他去湖南人民革命大学读书，这次“进修”，成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。

“因为我热爱解放军。”次年毕业填志愿时，29岁的李家柏选择了参军，被编入人民解放军39军117师351团。1950年10月，他随部队第一批入朝。

“走到安东（今辽宁丹东），从浮桥过的鸭绿江。”他还记得，入朝第三天，在行进中与敌军相遇，在云山地区打了出国后第一仗。因为他有文化，被领导留在身边，前线有伤病员要转移时，就上去帮忙。

行军时，为了躲避敌军的飞机轰炸，只得晚上行军，白天在山里隐蔽。“一晚上要走80里路，最多的时候走了140里。”

由于没有制空权，空中敌机横行。“飞机飞得特别低，看得清驾驶员，掠过的时候，当地人的茅草屋顶都掀得开。”这时候，战友们只能匍匐隐蔽。

朝鲜的冬天比老家更冷，这对李家柏是一大考验。严冬的河面结了冰，却不大能承重，破冰后，刺骨的河水齐大腿深，大家徒步涉水过河。为了不湿鞋袜，他准备光脚过河，被有经验的战友阻止，“不能打赤脚，滑倒了容易淹死的，要穿着袜子过。”爬雪山时，战友们互相拉扯，下山时就坐下来一溜到底。

激战

飞机、大炮过后，与敌人短兵相接

由于战事激烈，道路运输困难，前线粮食告急。志愿军党委作出就地筹粮的决定，李家柏所在的工作队在朝鲜联络员的带领下，向当地老百姓借粮食。

“借的每一笔粮食都开了票，后期都还上了。”最艰难的时候，只能借到一些玉米棒子。

在一次筹粮过程中，老百姓报告称，有村民被敌人抓了。李家柏和11名战友分成三组包抄过去，5个敌人当即举手投降。

部队一路迎战敌人，一路取胜前进，李家柏的角色不断变换，挖战壕、打坑道、守山头……

“敌人很狡猾，装备也比我们精良。”李家柏回忆，“他们先出动飞机轰炸，再用大炮攻打，这时候我们就躲在战壕里。等大炮一停，就有敌人爬上山来。”战友们沉住气，等敌军靠近时，听候指挥开枪射击。

作为抗美援朝志愿军的“王牌军”，39军与兄弟部队和友军一路高歌猛进。1950年12月31日至1951年1月8日，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联合发起了第三次战役。此役，中朝军队越过三八线占领汉城，在世界上造成了巨大的政治影响。

“大年三十晚上打了个胜仗，战友们都很高兴，首长说我们用大胜仗向祖国、向毛主席献礼。”讲到激动处，李家柏眼里闪着光。

1951年6月，国内掀起大规模捐献运动，物资不断输送至前线，部队补充了飞机、大炮，敌机再也不敢在低空肆意轰炸了。粮食也不再匮乏，当年借的粮食都一一还上了。

遇险

突破炮火封锁送信，棉裤炸开了花

一次，李家柏带队转移10名伤员到后方医院，为躲避飞机轰炸只能夜间赶路。因道路艰险，加上抬着担架，走到天亮离后方医院还差10几里路时，突然听到敌机轰鸣。他立即指挥战友们拉开距离，分散隐蔽。

敌机飞过去又折返，在前方投下炸弹，一行人担心不已。走到前方才发现，敌机的目的是炸桥，战友们只好蹚水过河。

因前线环境恶劣，李家柏曾患急性传染病回归热。统一乘火车回国治疗时，遭遇敌机轰炸。“火车一停，大家就朝两边跑。”他躺在火车左侧一条干枯的水沟里，听得子弹呼啸着飞过。

火车抵达国内，李家柏病情加重一度休克，幸好被抢救过来。休养一个月后重返前线，这次，部队安排他当文书，收集信息写战况报道。因积极投稿，1952年6月李家柏荣立三等功。

通讯排人手紧张时，他临危受命送信。敌人用炮火设置封锁线，只能在开炮间隙择机穿行。回去后，战友指着他挂着棉花的裤子问怎么回事，他这才发觉棉裤被弹片击中开了花，“幸亏没有受伤。”

凯旋

当教员为战友扫盲，病倒讲台

停战协议签订后，一部分志愿军留守平壤，帮助朝鲜搞战后重建，一部分凯旋。

“回国的时候，当地老百姓依依不舍，都流着泪挽留。”经历了朝鲜战争，中朝军民也结下了深厚情谊。

李家柏被安排到117师速成学校当教员。“有很多战友是不识字的，我们就要扫盲，从拼音教起，教战友们认字、写自己的名字，教他们写信。”达到能看懂战报、会写家信的标准，就算毕业。

作战亲兄弟，战后同手足。李家柏总是设法多教战友们认字。一次，他犯了病仍坚持上课，晕倒在讲台上。

“醒来后，战友们都高兴得像孩子一样，上来那个亲热呀。”回想起这一幕，老人家忍俊不禁。因用心钻研教学业务，采用新的教学方案，解决计分考核制度的不足，带病坚持工作，1953年12月，他再次荣立三等功。1955年复员回地方后，李家柏在东区多个乡镇任教，直至退休。

特写

“三座熔炉让我脱胎换骨”

如今已99岁高龄的李家柏精神矍铄，除了有点耳背外，思路非常清晰。

根据市退役军人事务局、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收集的浏阳籍抗美援朝老战士老同志名录，李家柏是健在老战士老同志中年龄最大的。

采访最后，老人说：我的中国梦是两岸统一，我还有个梦，那就是活到120岁，多看看我们强盛的祖国。

70年前，新中国刚刚成立，帝国主义侵略者就把战火烧到了祖国家门口，他动情地说，“再不出去，美帝就会打进来，家国遭殃，老百姓又要受苦受难。”

70年前的那一次出征，改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。70年来，中国发展突飞猛进，李家柏表示，一辈子以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为荣。在最艰难的岁月，一直以抗美援朝精神支撑、激励自己。

“是革命大学、解放军、抗美援朝战争三座熔炉，让我脱胎换骨。”回顾过去，李家柏感慨不已，“我相信党、相信解放军，才去当兵。如果解放军不介绍我去读书、当兵，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