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文辉
我向来相信,酒算是个好东西,味道很奇特——白酒的劲道,红酒的甘涩,黄酒的柔绵……酒局整得多了,接触到一些人和事,感觉酒的味道远不止这些,酒里韵味神奇曼妙。说人生如酒,酒如人生,大约也不为过。
朋友老江好酒,酒量还行,好友都清楚,他喝酒直快,每次喝酒都会先来一句:“这杯我先干了,你们随意。”
有次他请客,快到中午12点了,电话没人接,微信不见回,我跑过去一探虚实,他小孙子打开门,我问:“爷爷呢?”“爷爷趴在灶台上睡觉。”“灶台上睡觉?”我冲进厨房,没见人影,推开房门一看,这老兄正四仰八叉地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。心想,这顿饭怕是要泡汤了。第二天见面,他好像忘了请客这回事,一问才明白,他老人家一边炒菜,一边尝味,顺带还抿上几口老酒,没成想一不留神把自己搞醉了。
我岳父也好酒,七十多岁时每天还能喝个七八两白酒。有一回大年三十,他出门逛了一圈回来,不知在哪位老友家喝了酒,喝得有点高,进门时不小心绊到门槛,一个趔趄,随即抱住门边那个圆圆的木饭甑。结果还是没站稳,连人带饭甑一起躺下,弄得饭甑里的腊肉、腊鱼、肉丸子滚翻一地。听到响动,我岳母从灶房里蹦出来,看到这副样子,气得扯开喉咙把他狠狠骂了一顿。但岳父只是双手紧紧抱着那个饭甑,还一个劲地傻笑道:“得亏有这根柱子,要不然真会摔一大跤。”
我平时很少喝酒,但并不代表不好酒。在我看来,三五好友聚拢,不喝点酒总觉得少点味道,也对不住一桌子美食。
忽然想起魏晋时有个叫刘伶的古人,他虽身材矮小、模样怪异,却自称大人先生。他是那种“止则操卮执觚,动则挈榼提壶,唯酒是务,焉知其余”的古怪快活之人,经常沉醉于酒中。但不受羁绊、睥睨万物,生活中就没了章法。他老婆苦劝其戒酒,他却要来好酒好肉,说是要祭拜天地,发誓与酒绝缘。
刘伶赤膊上阵,秉烛燃香,看上去搞得仪式俨然,却趁机一边肉一边酒地喝了个痛快,还借酒起兴,抓起一支笔,就着墙上一通泼墨挥洒,顺带弄了个旷世名篇——骈文,叫《酒德颂》。
“有大人先生,以天地为一朝,以万期为须臾,日月为扃牖,八荒为庭衢……”文章不长,才200来字,然行文轻灵、语言生动幽默,不见星点雕琢之迹,简直把酒和人生写绝了,写到了令人仰视的高度。
我有时就在琢磨,酒的魔力究竟来源何处?好友曾写过一篇文章,相当不错,他写酒写出了味道,写出了深意。他说酒有一种力量,某种程度上,这股力量无形中消融了人心中的苦难与凄惶,推动了人类历史的进程。文学与人性的表达,透过酒的内在品质,以及酒与灵魂的不断升华,写出了味道。
我写不出那样的文字,但我从中品出了酒的内涵与延伸,由此生发开来,酒大约也就衍化成了一种文化。“酒中浮竹叶,杯上写芙蓉”,很文学的意味;“醉里乾坤大,壶中日月长”,乾坤日月都在里头了,夸张吧?有人作文,称淡酒宜读李清照,甜酒宜唱柳永调,烈酒当歌东坡词;至于陶令、太白则浓淡皆宜,狂饮细品皆可。摆明了,酒里有生活,有故事,有味道,灵魂的高度或潜隐在杯酒之间。
好友之言:“酒是有力量的,它的力量来自于泥土、水、火、粮食和时间……有时候,我会渴望一杯酒,需要它的安慰,这或许就是酒的力量。”他把酒意象化,也把酒具象化了。不难看出,文字背后,酒里的味道正是源自于生活。把酒言欢——兴许,有时借助酒的力量,能让人与生活达成某种和解吧。如此而言,是生活把酒推向了风口浪尖,其海拔或在于见情、见性、见功夫,甚至达到了让人警醒和敬畏的高度。
中医认为,酒乃百药之王,可为药引,意思是即便药用,也只可作引子。喝酒,小饮怡情,大饮伤身,是为常理,酒中君子且饮且珍惜。
来源:浏阳日报
编辑:戴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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