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图贺再亮

在一阵急雨般的鼓声中，一位插靠旗的白将军和着黑袍的黑将军战在一起，刀光剑影、寒光成团，两人飞速转着圈，让眼花缭乱的我恍惚中似乎看到湖面上云起浪涌，千艘战船你来我往、乱箭纷飞，万马奔腾着在岸边的尘土硝烟中混战。忽然，鼓声猝停，白将军亢奋的清唱声惊醒了我——我正在看戏，也许是戏的精彩让我有了片刻的“走神”。

还是初春的时候，万丰湖畔做盘香的老高就约我来看戏，他双眼闪着亮光、扳着手指数着日子，说：“你一定要来，会唱四天的。”我答应了，毕竟我从没见过这戏台热闹的样子。万丰戏台高临水上，看似一座吊脚楼，平时安安静静、少有人来。我很喜欢这宁静之处，偶尔独立台上看太阳从湖对岸的山边升起，或是看晨雾缭绕中野鸭嬉戏，有一次却认识了老高，他独自一人坐在台上的晨光中拉二胡。

湖边唱戏正是刚入伏的夏天，时有时无的湖风带不走闷热。出乎意料的是，村民们看戏的热情比气温还要高，早早地坐在戏台前等候。其实我是个实实在在的戏盲。我问旁边的老人他们演的是不是湘剧，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里闪过一丝浅笑，说：“不是的，是花鼓戏啦。”

我终究是看不懂戏的，坐立不安中，演员在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我不知所云，剧情瞬息变化太快，或喜或悲，嬉笑怒骂，都只能在演员的表情或动作中去体会。于是我换了个角度，走入戏台的阳台上，此处风景甚好，也可以见到演员在后台穿梭忙碌。

剧团一共有四个乐师，一个打杂的，以及十个演员，人虽不多，口音却各异，分别来自两省的几个市县，而且每个演员各具才艺，能分饰多角，刚刚还是个有钱的财主，后台一转身却变为乞丐，前一场是个艳丽娇柔的仙女，下一场又变成满脸褶子的老太太。于是在戏台这方寸之地，幕布一隔为二，前台变幻莫测高潮迭起，他们扮演着百人千面的模样，说唱逗乐，舞枪弄棒，讲述着千百年来的离奇故事。转过后台却是另一番景象，在忙里偷闲中，穿着古装服饰的演员们，用各自的乡音闲扯着家长里短，玩手机看视频打游戏。当我呆呆地看着眼前，热辣辣的阳光照在湖面，又反射在我身上，双眼渐渐模糊，此刻所见，到底是戏如人生，还是如戏的人生呢？

几天之后再过万丰湖，戏早已结束，湖边重归宁静，当我见到老高时，他停下手中的二胡约我看戏，说明年的这个时候，还是这个地方，戏会照常开演。这时，一阵湖风吹过，耳边似有高吟浅唱的隐约余音，从老高亮光闪烁的双眼中，我又仿佛看到了演员们起舞的清影——万丰有戏，期盼的日子乐趣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