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怀国

“提灯定损”，江西上饶市最近为现代汉语词典“贡献”了一个新词——近日，江西一女子发视频称，她租住在上饶玉山县一处村民自建房，退租时房东拿着灯一点一点检查，列出清单要求赔偿1万余元。而经过当地村委会的“调解”，女子同另外一位合租者各出2000元，堪堪“过关”。

从法律角度来说，根据《民法典》第七百一十条的规定，承租人按照约定的方法或者根据租赁物的性质使用租赁物，致使租赁物受到损耗的，不承担赔偿责任。也就是说，租金实际上包含了补偿租赁物正常的损耗，承租人退租时是谈不上另外的赔偿义务的。

而从人们正常的经验判断来说，“提灯定损”，几乎出租屋内肉眼可见全都要赔偿，甚至实在找不到赔偿“标的物”，再来一个2000元的“其他损伤赔偿”，无疑不止于平常的吹毛求疵，而是严重挑战人们的认知底线和道德底线。

听闻租客在江西上饶这样的遭遇，尤其是“网红房东”被曝出以同样无赖的方式对其他人克扣材料款、拒付人工费用等更多“恶行”之后，人们无不是在惊愕之余感觉到头皮发麻，所以该“网红房东”被人们愤怒声讨，也算是他咎由自取。

然而，有人的认识却同大家的不同。当地村委会回应媒体时称：“不存在讹诈租客。租客也有问题，赔偿了部分金额。”面对“网红房东”“提灯定损”的惊天举动，村委会人员竟然为其辩解，也算得是头铁到丧失了对是非对错的基本判断能力。难怪，他们在组织对“租房损坏索赔”进行调解的时候，会支持“网红房东”的4000元要求。

或许有人提出质疑：租客赔偿那4000元，不是他们自己承认的吗？我想说，在“网红房东”咄咄逼人，而村委会只顾着和稀泥的情形下，这4000元或许是他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——尽管是“不平等条约”。

《水浒传》第十二回，就记载了一个非常相似的例子。在东京有个非常有名的泼皮，叫做“没毛大虫”牛二，“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。连为几头官司，开封府也治他不下，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。”

老百姓怕牛二，可以理解，这破落户够狠，够难缠；开封府“也治他不下”，可就耐人寻味了——可能这厮跟某个大人物有关系，可能官爷们很忙，顾不上这样的泼皮，可能这样的人背后有着极为复杂的宗族势力……总而言之，老百姓怕，官府和稀泥管理不到位，这牛二存在的生态，可就具备了。

杨志杀了牛二，街头市面上的人们长吁一口气，愿意为他到开封府担保；女租客忍无可忍发布短视频揭露奇葩的房东，各路受害人纷纷出来控诉，全国网友不约而同强势围观。这证明一个道理——当你发现了一只蟑螂，附近肯定有一窝。“网红房东”的问题绝对不止于目前我们看到的，而当地是否早已经形成了“牛二生态”，必须继续严肃追问。

这个沉重的话题热度持续之时，当地旅游景区灵山出来插科打诨了——其广告词说，“上饶灵山没有磨损费，只有29.9元的门票。”这种尬入，并不好笑，也难说达到了正面推广的效果，但是，把当地本已非常“虚”的基层治理工作又狠狠地推搡了一把，却是实实在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