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计划在茴香田中，手持剪刀认真采摘茴香，那是他对生活的热爱与耕耘。

文/图浏阳市融媒体中心记者欧阳稳江彭红霞

门庭闲坐，山泉煮茶。在千千万万的茶之中，对于浏阳北乡人而言，最勾人的莫过于一杯茴香茶。取一小撮烟茶投入杯中，再加一小朵茴香，沸水冲下，茶汤渐渐染色，清澈透亮。随即，便能看见杯底的茶叶舒展，茴香如花绽放。不一会儿，茶叶与茴香的特殊香味扑鼻而来，带着山野的清冽气息。饮一口，舌尖先是一阵茶叶的微苦，继而泛起茴香的甘甜，最后留在唇齿之间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植物清香，让人神清气爽。

“新鲜茴香卖25元/斤，干茴香卖80元/斤，还供不应求咧……”吃茴香、种茴香，从青葱少年到满头白发，淳口镇农大村的朱计划这一辈子都有茴香相伴。从自家零星种植到尝试成片种植，70岁的他亦在这一片茴香中咂摸到了生活的回甘。

酷暑天喝杯茴香茶，每个毛孔都熨帖

灶间的火塘里，柴火噼啪作响，铜壶中的山泉水开始轻轻颤动，冒出丝丝白气。茶是自家后山采的，叶片粗大，经炒制后，蜷曲成墨绿色的细条。取一小撮投入粗陶茶壶，再从屋前的菜地里剪下两朵茴香投入其中，沸水冲下，茶汤渐渐染上琥珀色，清澈透亮……酷暑天气，从外面做农活回来，用粗瓷茶碗来上一两碗，顷刻疲劳尽散。

茴香承载着北乡人的热情好客，也寄托着游子们的悠悠乡愁。

来了客人，则另有一番讲究——茶盘、茶碗早早用草木灰擦洗得闪闪发亮。取一小撮嫩绿的清明细茶、几朵嫩茴香，洗净后放入茶碗，沸水冲泡，碧绿的茶叶和茴香在开水中渐次舒展。茶汤渐渐变成淡淡的黄绿色，香气也随之升腾。这香气不似薄荷那般刺激，也不似桂花那般甜腻，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甘甜，闻着就让人心安。饮一口，先是微微的辛辣，继而化作甘甜，最后留在唇齿间的，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暖。

“北乡烟茶配茴香，那才叫一个香呢。”和大部分北乡人一样，关于茴香的记忆，朱计划一直都是鲜活的——

在这里，茴香是祖母和母亲们的宝贝。无论贫富，家家户户都会在菜园的一角或是房前屋后留出块地来，专种茴香。茴香是多年生草本植物，种起来并不费力，春秋均可播种或春季分株繁殖。如为移栽，深坑栽种，施以农家肥，再以红泥培土便可。夏日里，茴香长得极快，细长的茎秆顶着伞状的花序，在风中轻轻摇曳。

朱计划在翻晒刚采摘回来的茴香。

渐渐地，茴香长大了，叶子呈羽状分裂，裂片线形，可高达一两米。端午过后，茴香便会开出伞形的黄花。小小的黄绿色的果实呈椭圆形，自带清香。

在庄稼人眼里，茴香的利用价值极高：嫩叶清洗干净后切细加入盐、味精和香油等拌食，味道清香；新鲜的茴香叶切碎了拌豆腐，或是与鸡蛋一起煎，都是极好的滋味。茴香果实不仅可以泡茶，亦可作为香料，加入鱼、肉中可以去腥味，增加香味，促进食欲，制作肉丸子尤其少不了它。此外，茴香味辛性温，入药有开胃进食、理气散寒的作用……

“到北乡做客，茴香茶是待客的标配。在这样的酷暑天气，一杯茴香茶下肚，每个毛孔都熨帖。”朱计划笑言，好客如北乡人。每每有客人邻居前来拜访，会一连泡数轮的茴香茶，直至客人表示“喝撑了”，才将那份北乡人独有的热情摁下了暂停键：“无论到谁家都一样，客来了茶当头。客人不喊停，主人的茶会一直端上来。”

每一朵都是乡愁，成片种植还供不应求

“远在他乡，老屋也早已易主，但那茶汤的清澈，那茴香的甘甜，却永远留在了记忆里。偶尔在异乡的清晨泡一杯茴香茶，恍惚间似乎又看见祖父专注煮茶的身影，闻到祖母手中茴香的芬芳……”

盛着茴香茶的搪瓷杯里，茶汤清澈透亮，散发着家乡独有的味道。

童年的记忆，儿时的味道，至味是乡愁。辗转收到一小袋亲戚代购的茴香，远在深圳的唐唐迫不及待地用茴香泡了一杯茶，忍不住在朋友圈里晒出了自己的乡愁。

“想茴香（回乡）等于想家咧。”虽然不太懂年轻人喜欢发朋友圈的喜好，朱计划却表示自己懂想家的感觉。两个女儿都在外工作，留下他和老伴守在老家。在异乡工作生活，能慰藉思乡之情的莫过于家乡的美食。而每年，晒一点茴香给女儿们捎过去，也成了他和老伴的惯例。

“朱叔叔，你的茴香种得好，味道正又没有打农药，干脆卖点给我呗……”在农大村，朱计划的勤奋与能干亦是有口皆碑。每年，朱计划种的茴香都让人夸赞不已。

“这个倒不是吹的，我种的茴香不仅植株大、长势好，而且香味也特别正。”种了一辈子庄稼，朱计划的骄傲都藏在了皱纹中。在他看来，种好茴香并不是难事，施农家肥、以茶枯水代替农药喷洒，茴香的品质自然就会好。架不住要求分享的左邻右舍太多，朱计划开始琢磨从零星种植变为扩大种植。今年，他一共种植了约4分田的茴香，共600余株，采摘期从农历五月持续到农历十月。

“新鲜茴香上门采摘卖25元/斤，晒好的干茴香卖80元/斤，还供不应求咧……明年应该会再扩大一点种植面积。”一传十、十传百，从左邻右舍口口相传，再到永安、洞阳，朱计划的茴香一路卖到了浏阳城区和长沙。

顶着夏日的暴晒，他和老伴辛劳地重复着采摘、清洗、晾晒、装袋的过程。劳作歇息的过程，朱计划感叹一杯茴香茶恰如人生，初尝苦涩，细品回甘——

在之后的整整一年里，春天制作好的烟茶和夏天晒好的茴香被静静地密封收藏。每一个平凡的日子，它们融入北乡人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每一个重要环节。遇茶吃茶，遇饭吃饭。所有这些充满想象力的转化，逐渐形成了北乡人性格中随和好客知礼节的一部分，在一杯茶中得以传承。